作者:昭阳区公安局杨云彪

  年底,从十一月份开始,王永明的睡眠状况开始变得极不正常,连续两个月,他都长期处于失眠状态,而且肩部、背部还随时感到疼痛。王永明还以为自己是思虑过度,考虑的问题太多造成的,想通过强化锻炼,让身体疲倦后便于安睡。于是,他尽量利用休息时间,快走、爬山,想以此改善睡眠。但是,丝毫不见效果,依然整夜整夜无法入眠,这令王永明十分痛苦。本来打算请假回到昭通休息一阵,医院检查一下,碍于工作任务过于繁重,实在走不开,只好放弃请假休息的打算。

  曹安奎副局长劝他,身体不舒服要尽早检查,该休息要休息,该治疗要治疗,不能硬撑着。他说,麒麟新区建设马上要开工了,这是一件大事,等把这事忙完了,医院看,好好检查一下。

  年元旦,在余发鹏政委的两三敦促下,王永明提前两天回到昭通家里,终于有时间可以休息一下,面对一下子消瘦许多的丈夫,妻子接连催他去检查,第二天,他开车送妻子去单位值班,然医院体检,抽血化验。妻子本想请假陪着他去,可被他拒绝了。1月3日,化验结果出来了,各项健康指标严重不正常,王永明表情出现了不多见的犹豫――他一向是一个做事果断的男人,过了一会儿,他将体检化验单收起,没给妻子看。妻子问他体检情况如何?他说,没事,一切正常。妻子又问他,“报告单呢?”“还有几项结果没有出来,要过几天”。“怎么会这样瘦?”他说是因为前段时间没有休息好,还告诉妻子说,在家里休息得很好,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得这么舒坦过了。

元旦收假,王永明对妻子说了一句“下星期回来”,匆忙赶回威信。驾驶员骆金红觉得,王局长看起来很阳光,气色比之前一两个月看起来好了很多,不再面色青黑,嘴唇乌紫。骆金红很关心王局长的健康状况,也询问他体检情况如何,他说没有问题。

  1月4日,元旦收假第一天,王永明一大早从昭通返回威信县,他没进县城直接赶往庙沟派出所检查指导工作。当天,王永明先后到庙沟、三桃、麟凤3个派出所调研,与20余位民警交心谈心,走访了10多名群众,临走前一再要求基层派出所所长要认真谋划好年的工作,开篇布局至关重要。随行的县公安局政工室主任陆登科介绍:“当晚回到县公安局时,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。”

  1月5日,王永明带队到县城麒麟新区踏勘现场,并召开会议听取维稳工作情况汇报,审定完善维稳工作方案。1月6日晚上,王永明觉得睡眠又开始失常,直到7日凌晨三点过还睡不踏实,而且感觉恶心,想呕吐。去卫生间,呕吐时,竟然吐出几口鲜血。煎熬了一夜后,他象往常一样,走进办公室开始忙碌。1月7日上午,王永明召集消防大队、指挥中心、警务保障室等部门领导开会,研究麒麟新区建设开工仪式的消防安全、指挥调度,以及值勤警务人员的后勤保障等事宜。随后,又赶去县政府,听取分管部门的同志汇报工作。11点30分,政委余发鹏和副局长肖发涛到王永明办公室,本来要商量一下工作上的一些事,可见他满脸病容,精神极差,再三追问,王永明才说出自己吐血的情况。余发鹏、肖发涛觉得情况严重,医院(医院)检查治疗。余发医院,肖发涛也不顾王永明阻拦,打电话给扎西派出所副所长陈文才,安排陈文才和驾驶员骆金红一起,医院。

  医院检查治疗,但是,他心里却一直放不下一件事,他不无愧疚地对余发鹏说,过几天就是麒麟新区建设的开工仪式,维稳任务很重,他本来不应该医院……余发鹏劝慰他,任务一定完成好,但他的身体状况不能再忽视了,医院检查治疗。

  余发鹏和肖发涛告辞后,王永明打电话让骆金红过来接他。

  困乏不堪地坐在办公室的王永明再次觉得恶心,到卫生间呕吐,竟然再次吐出血来。这令他十分震惊,他呆呆地望着呕吐出来的鲜血,脑子里一片空白,眼前的红色慢慢洇化开来,像水气氤氲中的一轮红日,被倒映在薄雾轻漾的水中,那红色,随着水波的轻微抖动而震颤,眩目迷离,晃得他睁不开眼睛,他挣扎着想站起身来,沉重的头颅,却像被一团浓密粘稠的黑雾紧紧裹挟着,眼前一黑,失去了知觉。

不知过了多久,王永明恢复了知觉。只觉头晕目眩,全身的每根骨头,仿佛全被谁抽走了一样。他挣扎着,慢慢从卫生间走了出来。

  骆金红接到王局长的电话后,赶到县政府办公大楼下,给他打了一个电话,说自己到了。王永明让他等一会儿。小骆心想,可能是有人还在汇报工作。他便静静地在楼下等候着。二十多分钟后,王永明出现了,头发乱糟糟的,脸色青黑,嘴唇发紫,扶着楼梯,艰难地一步一步往楼下走。骆金红大吃一惊,赶忙抢上前去搀扶。

  小骆,你帮我收拾一下衣服,医院看一下,刚才我吐血了。王永明声音微弱,疲惫地对小骆说。

  医院虽然在四川,但是,从威信到泸州,比到昭通还要近一点,而且,医院无论是医疗条件,还是医生的资质水准,也都挺不错。所以,在威信,人们生病严重一点的,都会就近往医院进行治疗。

  驱车赶往医院的途中,王永明叮嘱陈文才和骆金红,不准告诉任何人他生病了。王永明担心,得知他生病的消息后,县里的领导、局里的同志会来看望他,会影响工作。

  在医院住下来不久,王永明又吐了一次血,并且陷入重度昏迷。陈文才和骆金红被吓慌了,就忙着给政委余发鹏打电话汇报。

  当时余政委正在开会,为麒麟新区即将开工的事。此事,正是王永明一直念念不忘、忧虑记挂着的一件大事头一年,县委、政府打算让早已筹建中的麒麟新区开工时,王永明通过实地调研,感觉矛盾错综复杂,一旦贸然开工,完全可能使矛盾激化升级,造成被动局面,甚至引发群体性案(事)件,因此,他直言建议,果断叫停。用了一年左右的时间,逐一排查、化解麒麟新区开发建设中的系列矛盾,想方设法帮助解决好群众的合理诉求,终于迎来了成熟的开工时机。没料到,这种关键时刻,他却不幸病倒了。在前往医院就医途中,王永明还打电话给余发鹏,再次反复叮嘱,说如果他通过检查,真的需要住院,下周麒麟新区开工时,一定要做好周密的安排部署,切忌与群众发生冲突。

  陈文才打电话给余政委汇报王永明病情的时候,余政委正在参与县委、政府研究麒麟新区开工事宜的会议,没来得及接听电话。这时,医院刚好下发了王永明的病危通知,事情容不得半点耽搁,陈文才紧接着又给余政委发了短信。余政委马上从会场出来,打电话告诉陈文才,医院那边,余政委熟悉的朋友,他都已经联系过,要陈文才想尽一切办法,安排好王局长住院治疗的所有事宜。如果需要转院治疗,要立即向他报告。随后,余政委把王永明病危住进医院的事,向县委书记杨家伟作了汇报。

  事态如此严重,骆金红和陈文才商量,得立即通知王局长的家属。

  从威信出发,往医院赶的时候,刚出城十多分钟,王永明的妻子就曾打电话过来,询问丈夫头天晚上休息得好不好?饮食怎么样?王永明告诉妻子说,一切都好,让她不要担心。妻子问他在哪儿,王永明告诉她,在威信。妻子说,我当然知道你在威信,我是问你,现在在干什么?王永明怕妻子担心,想含糊应付过去,可妻子却一直追问,不得已,他才对妻子说,近几天老是失眠,要去泸州好好检查一下,正在赶往泸州的途中,叫妻子不要担心,有什么事,会再与她联系。妻子说,医院,我直接来泸州看你。王永明连忙阻止,可妻子早已挂断了电话。

  夫妻情深,心灵感应。本来,妻子很少白天给王永明打电话,可这天,她突然鬼使神差地拨通了丈夫的电话,当他听到王永明告诉她,说“在威信”时,直觉告诉她,不对劲。丈夫是个不会撒谎的人,这话,不像他平常的语气。自从丈夫从昭通到县上任职,夫妻俩晚上打电话问候时,丈夫从来都是说,在哪里,正在干什么,可这天,一听口气就不对劲。在她的反复追问下,丈夫才说出正往医院赶,妻子深知丈夫的脾气,整个一个工作狂,如果不是病得严重,医院。妻子着急了,刚挂断王永明的电话,就急忙与侄子王川联系:你三爸(王永明侄子对王永明的称呼,相当于三叔)病了,正在去医院的路上,你准备好车,我们去泸州看他。

  骆金红与陈文才商量过后,一致觉得,王局长目前这种状况,应该马上通知家属,之前才离开威信时,王局长的妻子,在电话中只是知道王局长要到医院来检查,可并不知道病情如此严重。但是,小骆打妻子的电话,却关机了,联系不上。原来,妻子担心丈夫阻止她到泸州来探望,联系上侄子王川,驱车从昭通赶往泸州的途中,干脆把电话也关了。

  医院的医生给王永明进行检查的时候,问他,之前体检过没有?他说元旦才体检过,问他要体检的报告单来看看,以便作一个初步的诊断,可王永明说,体检报告单在昭通家里的书柜里。骆金红再次拨打妻子的电话,仍然处于关机状态,便忙着联医院的一个朋友,医院存档的化验报告单传到医院来。骆金红说,医生一看,化验报告单上有一栏写着“肝CA?”的字样,业内人一看就明白,这是患有严重的肝硬化,而且有癌变的可能。必须开展的相关治疗,得让病人家属签字,可王局长的家属不在,骆金红和陈文才,谁也不敢乱签字。再次拨打王局长的妻子的电话,仍然关机,联系不上。不得已,骆金红就想办法找到王局长的侄子王川的电话,希望能通过他,想办法与他婶婶妻子取得联系。电话打通了,王川说,他婶婶就在车上,他开着车,正往泸州赶。王川把电话递给了婶婶。骆金红在电话里迅速把情况说了一下,问该咋个办?可电话那端半天没有动静,骆金红连喊了几声嫂子,电话里静默了半天,才传来一句话:小骆,我听着呢。骆金红说,感觉得出来,嫂子妻子在电话那头,想哭,又竭力忍住。妻子告诉骆金红,说,我们正赶过来。医院需要签的字,你先代我签上,关键的时候,你直接做决定就行了,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。骆金红得到妻子的授权后,赶忙签了字。医生开始治疗。插了四次胃管,才插上。同时在手上、脚上等三个部位输液。在接受治疗的过程中,王永明用最大的毅力,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。

  王川开着车,心急火燎地往泸州赶。妻子坐在边上,一声不吭。车内的气氛沉重至极。

  望着车窗外不断闪过的车辆、行人、房屋、树木、山峦,妻子心如刀割,万千往事,纷乱杂揉,犹如滚滚金江浪千叠,一波又一波,汹涌澎湃,奔腾而来。

  七十年代的人,审美方式是如此的单一和纯净。妻子与王永明刚认识的时候,她大学毕业才走入社会不久,还在乡下工作。王永明的宽厚、豁达、质朴、智慧,给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。两人交往中,虽然王永明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,但感觉得出来,他不是那种夸夸其谈的人,善良、体贴,富有责任感。街边路头,遇到什么好吃的新鲜水果,他会买回来,送给妻子和老人吃,这些细微小事,看似平淡,却令人温暖而感动。交往了五六年以后,两个同样真诚、同样善良的人,携手步入婚姻礼堂。

  两人的小家庭,是温馨甜蜜的,下班回到家中,妻子做饭,丈夫拖地,默契、和谐,只要丈夫在家,洗碗抹筷的事总是他包揽掉。他们的女儿昕儿出生后,尿布从来都是王永明清洗,甚至“绑孩子”(一种校正新生儿姿态的方式),他也比妻子还绑得好。在妻子的眼中,丈夫王永明是个阳光、快乐的人,还有着浓浓的孩子气。回到家里,和女儿昕儿呆在一起时,昕儿格外亲他。孩子才学走路时,趴在沙发脚下玩,沙发脚有些灰尘,王永明拿了一小根条帚棍,作势要打,让女儿赶紧起来,别趴在沙发脚,把衣服弄脏了。昕儿笑咪咪地爬了起来,一把抓住爸爸的手。女儿如此聪明乖巧,眼看要被责罚时,竟然采取这种怀柔手段,王永明幸福着,还有点家长的权威刚一施展,就在孩子身上立竿见影的那种小得意。不料,调皮的昕儿趁爸爸不注意,抢过条帚棍就向爸爸的脚打去。王永明笑呵呵地围着茶几跑,故意逗女儿来追打他。父女俩孩子般地嘻闹着。倒是妻子觉得丈夫太惯着孩子,把孩子手中的条帚棍抢走,教训女儿,你胆子大得很,公然还敢打你爹!

  孩子开始识字念书了。妻子负责教数学,王永明负责教语文、英语。教孩子背唐诗,王永明故意大声念出头一句来,便装成想不起下一句的样子,昕儿总会立即跟着念下句。其乐融融的小家庭,有着蜜甜的天伦亲情。对昕儿,王永明连重话也不会说一句,他有着自己独到的教育方式。在巧家、在威信工作时,晚上打电话回家,只要女儿还没睡觉,总要在电话里聊几句,总要在电话里叮嘱女儿:幺儿,你要好好地读书,努力地学习哦。爸爸不在家,隔你们远,你不要惹妈妈生气,要听妈妈的话,还要学会照顾妈妈。我们都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,爸爸也要努力工作,我们彼此都不拖大家的后腿。

  少年时代,家境贫寒的王永明,被哥哥和嫂子从四川富顺老家的乡下,带到昭通永善县来读书。当时,哥哥在永善当裁缝,嫂子在乡下教书。长兄如父,长嫂如母,兄弟之间,亲情浓厚。王永明刚参加工作不久,哥哥就不幸过世,哥哥唯一的儿子,王永明的侄子王川,当时年仅十二岁,活跃、好动、顽皮,性格有些叛逆。妻子和王永明结婚后,夫妻俩商议着,把刚好初中毕业的侄子王川,从永善带到昭通来上学,他们担心嫂子在乡下教书,没有过多的精力照顾孩子,怕孩子缺乏管教,学坏了。

  王川的学习习惯不好,有些自由散漫,刚读完高一,要读高二的时候,却死活不愿意再读,无论王永明如何劝说做工作,都听不进去,还发脾气把自己关在屋子里,怎么敲门也不肯出来。生平唯一的一次,王永明冲侄子发了火,把王川住的房门踢开了。房门被踢了个破洞,妻子剪了块苹果形状木纹纸把房门给修补好了。

  现在已经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、身为人父的王川,自己都忍不住落泪:带着我这样淘气的孩子,哪个当家长的都会特别为难。他说,“没有我三爸(对叔叔的一种称谓,指王永明)、娘娘(指妻子)他们管着我,我早就是个废人了。以前太不听话,太过于调皮,三爸每次去学校给我开家长会,都是去向老师赔不是……”他高三毕业,临近高考的前三天,骑摩托车把一个人给撞伤了。王永明每天一下班,医院陪护被侄子撞着的伤者,吃喝拉撒都由他全盘照管。伤者过生日,他忙着跑到街上买蛋糕,无微不至的照料,为侄子的过错买单,也为了能让侄子安心参加高考,不因出了交通事故而受影响。

  王永明对侄子王川,教育严格。有次,王川在永善违反了交通规则,打电话让他说情,他不愿意,责怪侄子,哪个教你违反交通规则的?违反了,就要自己承担责任,接受处理。王川学驾照,想取点巧,早点拿到驾照,便央求王永明:“三爸,你帮我找人说一下吗,我就过了嘛。”可王永明坚决不干,义正词严的教育侄子,学驾照来不得半点虚假,不能用生命来开玩笑,你必须认真学,硬考考出来,才是真本事。王川深知他三爸的脾气性格,有次,王川的一个表哥打电话给王川,请王川帮忙在巧家白鹤滩弄点工程来做做,说你三爸在那里当公安局长,那边又是那么大的工程,只要他随便说句话,就可以帮上忙了。王川给表哥解释说,我三爸的脾气,我太清楚了,他是绝对不会开口的,找他,根本不可能办这种事。王川的一个亲戚,在白鹤滩打工,放炮的时候被炸伤了,找到王永明,想请他帮忙,王永明一口回绝,要那个亲戚按照正常程序走,不能走歪门斜道。王川说,像这类的事,可能有些亲戚会有一些看法,可他知道,他三爸只对事,不对人。王川说:“我只能做一些解释,他们理解就理解,实在不理解,也没有办法了。三爸是那种品性正直的人,不单是他,连他身边的朋友,相处得好的,都没有哪一个是品性不正的人。”

  言传身教,感化如斯。

  对昕儿,妻子和王永明从来都不会有不切实际的过高要求,只希望她能够健康快乐地成长,通过努力,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。

  王永明到县上工作以后,妻子会趁着假期带着孩子去探亲。在巧家,王永明住宿的房间不宽,没有厨房。妻子买了些炊具,把房间的一个角落拾掇出来,作为临时厨房使用。作为妻子,能够照顾丈夫的时候,她希望丈夫的生活能够尽可能地舒适一点。王永明去上班,妻子就上街买菜,王永明下班后,热腾腾、香喷喷的饭菜早就准备好了。妻子感慨,异地干部,是要艰苦一些,工作再苦再累,下班后的日常生活,也只能靠自己去适应了。可一家人能够呆在一起的时候,买点菜来,好好做顿饭,无论在哪儿,也就是一个家了。王永明在威信工作的时候,住的是一套周转房,有专门的厨房,下楼后出门不远便是菜市场,感觉更方便了,昕儿做着假期作业,妻子便上街买菜。

  没有过高的欲望,也就没有过多的烦恼。比上不足,比下有余。妻子和王永明都觉得,他们是很幸运的人。

日子,虽然平淡如水,却又幸福温馨,甜蜜如饴。

  1月7日晚上七点过,妻子赶到了医院。随后,政委余发鹏相继赶到。余发鹏刚开完下午的会,向县委书记、县长汇报后,连饭也顾不上吃,就紧接着赶了过来。当天深夜,县委书记杨家伟、县长肖顺兴也赶到医院。医院已经诊断王永明患的是癌症。可大家都不敢告诉妻子,怕她接受不了。对王永明,大家更是绝口不提。

  1月8日凌晨两点过,经过数小时的抢救,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王永明,终于慢慢苏醒过来,见到围在他病床前的杨书记、肖县长、余政委等人,王永明不无愧疚:麒麟新区马上就要开工了,我实在是不该在这个时候倒下……

  众人连忙安慰他,叫他安心养病,工作上的事,不要担心。

  随后的治疗过程中,政委余发鹏安排人悉心陪护。病情稍微稳定一点,王永明的心思又转移到了工作上,他叮嘱余发鹏,不准公安局的同事再来看望他,担心影响到工作。并且随时打电话了解相关的工作情况。年,王永明到威信工作的第一年,在昭通市公安局对各县(区)公安工作的年度综合考评中,威信排名第七,年,上升到全市第五名,年,跃居全市第二名。得知这个考核结果,医院的王永明深感欣慰。驾驶员骆金红说,“都已经病成那样了,可是一谈到工作,兴趣就浓得很,整个人看起来都要精神很多。”1月14日,麒麟新区建设仪式顺利举行。1月15日,政委余发鹏把这一喜讯告诉了王永明,这是让他多长时间以来,一直牵心挂肠的事,病痛中,王永明露出了久违的、开心的笑容。妻子看到病床上的丈夫,听到这一消息时,原本被病痛折磨得疲乏不堪的脸,变得非常有神采,甚至连眼神都亮了起来。直到这一刻,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,丈夫对工作是多么的热爱!也是在这一刻,她觉得,眼前这个极为熟悉的人,至亲至爱的人,变得有些陌生,她好像重新发现了丈夫的另外一面。以前,丈夫工作上的事,极少向她提及,她自己也从来不会多问。聊天时会偶尔问起,工作压力大不大?丈夫总是轻描淡写,说就是开会的时间要多一点,事情,有一大帮子人在做。在她心目中,丈夫是个极其顾家的男人,于她而言,有这一点,就已经足够了!突然之间,妻子觉得有些难受,一个令她纠结难解的疑问骤然涌上心头,工作,家庭,丈夫究竟是把哪个放在第一位的呢?

  生病住院以前,王永明按照组织要求,填写提交了《领导干部个人有关事项报告表》,其中有一栏需要填写个人住房详细情况。由于房产证放在昭通的家里,王永明凭着印象把住房面积填报上去。住院期间,与妻子谈到此事,他才发觉自己填报的住房面积数,与房产证上的面积数相差了几个平方米。1月18日这天,威信县公安局政工监医院来探望他,交谈过程中,王永明突然想到了这件事,便陆登科回威信后,到组织部帮他找到他填报的《领导干部个人有关事项报告表》,拍张照片发到他手机上,他要再次核对一下,住房面积那一栏好像少填了几个平方米。

  王永明总是这样,对工作,有一种近乎执拗、倔强的严谨。

  夫妻俩聚少离多。有一天,病房里只剩下妻子和王永明时,见王永明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,这么多年来,很少看到丈夫有这种一点心事都没有的神情,妻子一下子冒出了一句傻话:好难得,我们俩能够这样轻轻松松地坐一下,休息一下。王永明说;这下子倒是轻松了,就是我的背疼得厉害。听到这话,妻子的泪水,一下子夺眶而出。自打结婚以后,这么些年以来,丈夫一直忙忙碌碌,内敛的他,话也不是很多,下班回到家中,如果哼哼喝喝的,一到家就来厨房帮忙,那一天,丈夫过得肯定比较轻松。如果开门回来,就闷声不吭气,只管打开电视,默默地看着,一句话也不说,那肯定是工作上遇到什么烦心事了。有时,妻子会问,是不是今天被领导批评了。王永明总会淡淡地说,没有什么事。长期以来,妻子的生活,就是围着丈夫的时间轴来运转。同样在公安机关工作,工作中,各自努力,谁也不拖谁的后腿,妻子也因工作成绩突出,获得过各种表彰奖励。但是,生活中,重心总是围绕着整个家庭,围绕着老人、丈夫、孩子。能够独力支撑的,哪怕对亲人,她也不愿意多添一点点麻烦。有一次,妻子因为长期咳嗽,导致支气管扩张,医院进行治疗,连续输了二十多天的液体。丈夫工作忙,不可能有时间来照顾她,医院。有一天,她边输液边看书,慢慢就睡着了。等她醒过来,液体早就输完了,鲜红的血液已经倒流了出来,她吓坏了,忙着拎起输液瓶去喊医生。拔出针管后,妻子一下子坐到地上,抱膝痛哭。王永明到县上任职以后,妻子身上的担子更重了,除了忙工作,还得照顾老人,孩子。这时,最害怕的,就是生病,病了,谁来照顾自己呢?

  经过反复思考,余政委等人还是觉得,要把王局长的真实病情告诉家属。一周以后,妻子知道了这个犹如晴天霹雳般的可怕消息。她就一直不断地自责,如果当初她坚持不让王永明到威信任职,工作不那么苦,不那么累,轻松一点,负荷小一点,还会是这样一种结果吗?

  当初来泸州探望王永明的时候,妻子并没有把真相告诉女儿,她担心正上学的孩子会受到影响,谎称自己要到昆明开会。昕儿打不通爸爸的电话,问妻子是怎么回事,她又不得已对女儿撒谎,说可能出差去了,开会去了,或者恰好手机没电了。但是,眼看女儿就要放寒假了,纸终究包不住火,怎么办?一切,都得妻子来面对。

  妻子的坚强,给很多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威信县公安局指挥中心主任陈啸澜去探望王局长时,医院过道僻静处,一个人在那里哭,极力压抑的抽泣,看得人心酸。过一阵子,把泪抹干净,又笑咪咪地出现在王永明病床前。不愿意把负面的情绪,把悲观绝望的心态,在丈夫面前流露出来。

  为了更好地陪护丈夫,妻子常常一夜一夜地不睡觉。她支气管炎发作了,得做雾化治疗,一天早上,她刚拿到做雾化治疗的针水,正准备去,抬担架的人来了,要送王永明去做B超检查,妻子便不打算做雾化治疗了。可王永明不依,说你不做治疗,我也不去检查了。

  得知丈夫的真实病情后,妻子一直到处打听,什么地方能治好?医院,在各方面的条件都要好一些,名气也很大。也许,转院到华西,就会有一线生机呢?王永明病检的医院后,医生说,已经是肝癌晚期,治疗作用不大,如果病人家属坚持要求做手术,当然也可以做,但还得看病人身体状况是否适合,腹内尚有积水,做手术风险很大,即便手术成功了,病情也依然会恶化,而且,万一手术不成功,做的过程当中,人就没了,那时,弄得人财两空!所以,选择权,还是在家属手里,风险,也得家属来承担。就这样,一次又一次,一点点渺茫微弱的希望之光,刚刚浮现在眼前,一次又一次,这希望之光,又被黑色的绝望无边无际地兜头罩下,绝情地断然消逝。虽然有姐姐、侄子等亲人陪着,可妻子内心的煎熬,非个中人,谁能真正体会?仅仅十多天的时间,妻子明显憔悴了许多,头发,也白了许多。

  昕儿放假后,妻子只得告诉女儿,爸爸生病住院了。不论现实怎样残酷,毕竟每个人都要在现实中成长。妻子觉得,应该逐步逐步地让女儿知道一些真相。病房里,父女俩见面后,大家都很高兴。王永明不知道自己的病情,昕儿则以为,爸爸只是肠胃上有点问题。一些简单的事情,喂水呀,按摩呀,妻子尽量让女儿来做,一则,可以让丈夫开心快乐一点,因为,亲爱的女儿在用她稚嫩而单纯的爱照顾着他;再则,以后也可以让女儿有一点点的欣慰,毕竟,她曾照顾过自己病重的爸爸。

  王永明在泸州住院二十四天后,妻子决定,还是将丈夫转院医院进行治疗。不管能医治到哪一个地步,毕竟,能够多活一天,也是一天,说不定换个地方又有奇迹发生。

  2月1日,王医院。为了节省开支,妻子带着昕儿,在医院附近租了间房子,自己做饭吃,全心陪护王永明。

  医院治疗期间,王永明背部随时疼痛,人也日渐消瘦,状态越来越差。不得已,只医院,继续治疗。为了避免王永明产生过多的想法,妻子对他说,昕儿要开学了,转回昭通治疗,方便孩子读书。又通过医生对王永明说,什么地方的治疗方案都差不多,就是输液保肝,过段时间,身体合适做手术的时候,再联系回华西。

回到昭通后,王永明的精神状态稍稍好了一些,疼痛却不断加剧。同事、朋友,常来探望。以前在巧家一起工作的同事也赶到昭通来探望,生病前体重一百四十多斤的人,病后瘦了不足一百斤。看到他瘦得变了形的样子,有些人看了以后,连话也说不出来,走出病房,到医院走廊上,悄悄流完泪,再控制好情绪,才重新回到病房。即便已经病成这个样子,多年来对他如亲生儿子一般的岳父母、两位在公安战线干了一辈子、已经年近八旬的老民警,提着精心熬好的猪脚汤前来探视的时候,王永明也要尽力支撑着坐起来,表现得精神一点,害怕老人过多地为他担心。

  深爱着妻子的王永明,无论遭受怎样巨大的痛苦,他也从来没有对妻子说过,他承受不下去了。

  妻子也一直没有对王永明说过,王永明患的病是肝癌。这句残酷的话,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。妻子猜想,如此聪明智慧的丈夫,他自己应该猜测得到,但是,他们夫妻彼此之间,却从未有谁在对方面前提起过。妻子一直坚信,丈夫把身体调养得好一点,体质强一点以后,还要去成都,医院做手术。她对丈夫说,病情是有点严重,肝,可能要被切除一部分。

  3月2日,不时陷入昏迷的王永明说话已十分困难,妻子帮他擦洗身子后,他吃力地接过妻子的手,轻声叫着她的小名“让你累了,等我好起来一定好好陪你,报答你,你和昕儿要好好的”。此时,多苦、多难的事都没掉过一滴眼泪的丈夫,红着眼眶,目不转睛看着心爱的妻子,眼神中充满眷恋和内疚。

  善良的愿望,常常会被残酷的现实碾为齑粉。自年1月7日病倒在办公室,住进医院起,王永明辗转病榻之间,一直在与病魔作着顽强的斗争。然而,死神黑色的巨手,还是紧紧地攥住了他,与病魔艰难抗争了五十七天之后,他,走到了生命的尽头!

  年3月4日清晨7点过15分,王永明溘然病逝,与世长辞!永远离开了深情相爱的妻子,永远离开了他怜惜疼爱的、年仅十三岁的女儿昕儿,永远离开了他挚爱的亲人、朋友,离开了与他甘苦相伴的战友、同事,离开了他为之奉献了毕生的精力和才华,青春和汗水,为之辛苦耕耘了二十二年的公安事业。

  终年,四十五岁。

  生命的句号,终止在了本该风华正茂、大放异彩,一展雄心壮志,放手拼搏奋斗的美好年龄……

  据有关方面统计:年,全国有名公安民警倒在了工作岗位上,与上年度同比增加11.5%,牺牲民警平均年龄46.3岁。其中,71名民警在抢险救灾中牺牲,名民警在工作岗位上突发疾病去世。进入年,云南省已有7位公安民警因公牺牲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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